人皆养子望聪明。那怎么样才算聪明呢?按我们古人造字的智慧,聪明就是耳 “聪” 目 “明” 。耳(听觉)、目(视觉)是人类获取信息最重要的两个通道。这两个通道一旦关闭或阻碍,后面的信息处理和反应能力就“英雄无用武之地”,甚至根本就没有机会发展成熟,自然也就如痴似愚,“不聪明”了。
所谓“耳听为虚,眼见为实”,“耳闻不如目见”,人类是视觉主导的动物,为什么“聪”还排在“明”之前呢?这就涉及语言在人类社会交往和文明传递积累中的关键媒介作用了。语言交流包括“听、说、读、写”,语言的发展也按照这个顺序。在人类的漫长历史中,绝大部分时间,绝大部分人口都是文盲,社会交流主要依靠听说。耳若聋,口必哑,就失去了最主要的言语交流能力。在教育普及的现代社会,读写的重要性越来越凸显。然而在语言发育的过程中,如果最开端的“听”出了问题,后续的说、读、写自然也都会受影响。
听力损伤的普遍性
听觉障碍根据性质可以分为听力损伤和知觉加工异常。听力是指探测声音的能力。如果你在一个人耳旁大吼一声(约80分贝或更高),那人都毫无反应,如果不是故意忽视你,那就是已经有极重的听力损伤,已经或接近“聋”了。如果“说话基本靠吼”,像一般老年人的“耳背”现象,则可能是重度(约50 到 70 分贝)或中度(约30到50 分贝)听力损伤。即便听力正常,人们也可能有知觉加工方面的异常,比如不能分辨声音中的微细分别或快速变化。基于听觉对语言发展具有“门户”的性质,这两种障碍都会影响语言的发展和使用。今天我们主要关注听力损伤。
听力损伤是发生率最高的致残原因,还排在肢体伤残之上。世界卫生组织的调查显示,全世界约有11亿人口有听力损伤,其中达到致残程度的约3.6 亿,9% 为儿童 (3200万)。中国是人口最多的国家,当然也是听障人口最多的国家。按比率,这3.6亿听残人口约有7400万在中国,其中儿童约670万。有数据显示,19岁后,超过四分之三的人开始出现听力损伤;65岁后,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因听力损伤致残。
许多因素都可能造成暂时或是长期的听力损伤,除了先天和遗传因素,后天的因素包括暴露于高强度噪音(敲黑板:常去酒吧、KTV的注意了)、婴幼儿时期的许多疾病(比如中耳道感染)、长期情绪异常、不当服用药物等。
我国广泛推行新生儿听力筛查。但由于听力检查还没有被纳入常规体检,日常生活中,还要靠家人细心观察,尽早发现,尽快求治。有些短期的听力损伤得到正确及时地处理可以恢复。这对处于语言发育关键期的婴幼儿尤其至关重要。即便是中轻度的听力损伤,也会对语言发育造成严重的影响。大部分教学环境都有噪音污染,导致最轻微的听力损伤也可能对儿童学习造成巨大障碍,使这些孩子在学习上“输在起跑线上”。
听力检查与校正
既然听力损伤如此普遍,为什么我们没有像对待近视那样,随时检查随处校正呢?这涉及到声音的物理特性。我们知道,眼睛接收的信号是可见光。光虽然有著名的“波粒二相性”,在日常生活中波的性质并不显著。我们的眼球主要起到透镜的作用,将光线投射到视网膜上成像。视力异常(近视远视)相当于折射率出现偏差,一个挂图即可测量,一副眼镜即可校正。声音却具有显著的“波”的特性,能绕过障碍,会相互叠加干涉。相应的,我们的耳朵是一个高度非线性的、精妙而复杂的声音处理器。
耳蜗中有四排毛细胞,其中只有一排(内毛细胞)用于直接感受声音。另外三排(外毛细胞)则用于听觉的动态处理,包括维持一个较大的可感知声强范围。人类可感知的声压变化高达万亿倍(1012,约130分贝;正是由于声压变化如此之大,人们才使用分贝这种对数关系来作为声强单位)。此外,在声音(空气分子的振动)传播到内毛细胞时,已经完成了初步的知觉加工,比如对不同频率声音的分离。长期听力损伤常常涉及到这些毛细胞的损伤,无法通过简单地扩大声音强度来弥补。
听力检查需要专业的声学环境(使用特殊材料阻断环境噪音)和专业的声学设备,很难纳入普通的体检流程,一般在正规医院的耳鼻喉科进行。近年来,国际听力学协会通过和推进了使用内置噪音中语音辨识的方法,可以在普通安静环境中检测听力。我们正在开发该检测的中文版本,不久将可以提供给公众使用。
对听力损伤的校正主要包括人工耳蜗和助听器两种。与眼镜不同,两者都是高度复杂精密的仪器,需要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进行适配,并且要根据听觉系统的变化,定期调整。中轻度损伤以助听器为主。一般双耳听力损伤达到70分贝以上,就需要考虑植入人工耳蜗了。人工耳蜗称得上是科学和医学史上的奇迹之一,使“聋者能闻”,“聋而不哑”。效果好的使用者,在安静环境中基本可以正常地与人面对面交谈。尤其是对婴幼聋儿来说,及时植入人工耳蜗,使他们有机会学习和使用语言,以及语言这个钥匙所能开启的整个辉煌灿烂的人类文明。